回到教室，發動更長遠的社會運動

台灣大學社會學系陳東升教授，在人生各個階段中，在不同的場域中實踐理念，重新發明自己。1997年開始，他參與了社會運動、投身學術研究，2012年他選擇從投身近二十年的校園，開始另一場「課堂裡社會運動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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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陳祐昇

他在台大開設「社會經濟組織的創新與設計」課程，啟發學生探索「社會實踐」的樣貌，與年輕人一起創造可能性。例如，共同工作空間「好伴」、公共廚房「和和生活料理廳」、在都市中透過耕種去連結鄉村的食物「饗耕」。在這篇文章裡，【CfC】邀請陳東升老師暢談他眼中的年輕世代，以及一些對未來的觀察。

問：什麼事情讓老師開始思考回到教室，回到課堂來改變？

我想是在與學生互動的過程裡，當學生知道想要怎麼解決問題時，卻沒有一個可以說明解決問題的機制或是操作方法。或許有人會想，社會學是基礎研究學科，不需要去管這個問題，或是學生畢業以後出去做一做就知道了，但也不可能永遠都用這個方式去逃避。對我而言，這是一種動力，讓我更下定決心來看看有什麼改變的可能性，希望跟年輕人一起面對解決他們的問題。

問：為什麼老師想在課堂裡發動什麼樣的改變？

我們社會系目前的社會實踐就是社會運動，但運動完之後，長期的社會變革需要一種人才，他們能理解社會運動，但不會站在社會運動浪頭的最前面，他看到社會運動想要去對抗的問題，還有後面繼續要去做的改變。

他必須要有耐性、包容和能力，整合不同資源，在這個社會裡面創造出一個位子，取得自己所需要資源，讓他可以持續去做這樣的事。所以社會學所發展的社會企業，其中所需要的人才，要能理解他是在做一個是沒有英雄的志業。

在社會系沒有人投入心力去做這件事，而我現在給自己的定位，就是要培養這樣的一群人，可能需要十年、二十年的時間。

台灣是高度資本主義的國家，並愈來愈嚴重。制度與結構沒有改變，永遠在那邊擦屁股收爛攤子。哪有一個大學的體制，私立大學是窮人去讀的，公立大學是拿納稅人的錢，是有錢人在讀的，然後師資設備都是好的，開甚麼玩笑？！

它需要有一個制度建立起來的生態體系，舉一個加拿大魁北克的例子，勞工的退休金是由工會在運作的，那工會就拿出退休基金的15%，去投資魁北克地區的中小企業，投資的時間大概10到15年。

為什麼要做這件事情？因為中小企業取得資金的成本比大企業要來的高，所以他們願意，但是這些中小企業要必須符合魁北克政府勞動條件，然後要有工會董事在董事會裡，run下去之後，他們發現投資收益愈來愈高，創造工作機會愈來愈多，貧富差距愈來愈小。所以說，我們能不能做？當然可以。

問：老師怎麼看現在年輕一代的動力？

每個時代有它的生活經驗，要重新找到那個意義。現在的小孩基本上被照顧得非常好，他就會想說追求物質上的成就也許不那麼重要，能看到自己存在的價值、對別人產生貢獻，說不定是更重要的。

但有些東西不太會變，那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價值，和可能性到底在哪裡。具體來說，當一個老師對學生，是誠意的努力的跟他們一起，並且關心他們，他們大致上也會用相同的方式來跟你互動，也會如此對待其他人。所以當談到改變沒有動力的年輕人，我覺得不完全是這樣子的，意思是這不完全是他們的責任，重要的是，我們做了什麼事情讓他們是可能的，而且我們盡力的做了這些事情。

像「好伴」也是一直在做對別人有意義的事情，而這個就是他們想做，不是假裝的，是很認真在做這樣的事情。說真的，他們比我還了不起，他們自己都餵不飽了，都還要做這樣的事情，我覺得這個是困難的。

這幾年我看現在的年輕人，當然還是有些不是像我們期待的那個樣子，但我覺得他們都有改變的可能。年輕人今天面對的難題，擁有資源，設計掌握這些制度的父母親、學校、社會和政府部門都要負起相當大的責任，是要這些年輕人去承擔那個責任。話說回來，年輕一代真的難改變嗎？不見得，真的是不見得。

問： 年輕人當前面對的環境挑戰，5到10年後會有轉變的契機嗎？

危機就是轉機。現在很多報章雜誌都在談，未來工作型態會跟現在有很大的不同，這個訊息只要夠清楚，我想我們的年輕人、中年人，爸爸媽媽也要改變，他們知道要找到穩定的工作，結構上來講是不可能。所以這個時候創造工作，包括在原來的工作上創造新的工作，或者創業、創新，這個都是重要的。

問：在這種轉變中，年輕人需要什麼樣的能力？

需要的是問題解決的能力，能把不同學科的知識，過去分得太零細化的東西，能夠整合在一起，你要有願景、有耐性能夠去實作，而且面對一個困難，可以想出一百個解決的方式。

這個時候教育要改變，再推動這些事情，要去說服別人，相對來講，是比較有可能。如果我們不怕這個改變，讓這些年輕人建立這樣的信心，那以後再大的改變，其實也不必太擔心。以色列就是這樣，你喜不喜歡以色列這個國家是另外一回事，但不可否認在那個一天到晚打仗的惡劣環境底下，所培養出來的年輕人。所謂培養出來，包含制度設計，教育方式，還有提供管道，讓他們敢去闖。

在學校裡面要做改變，所以為什麼我要將創新創業的課開進每個系。現在有些系開始在大一開設導論，如土木導論、工程導論，現在就是問題導向，在這個課結束時要搞一個橋樑出來，用竹子去做出來，踩在上面不會倒。這就是我們要改變的地方，不能因為家庭背景使得每個人學習機會沒有了。

像中國醫藥大學它們就有一個不錯的制度，他們要求每個學生大一時都要選擇一個實驗室，反正就跟人家去，跟著人們做，看嘛，做嘛，然後看自己是不是適合。所以學校制度的改變，然後NPO、社會企業或是公益團體，也創造這個資源，讓它變的是可能的。

我的想法是，在教室裡面搞出兩、三個像「好伴」這樣能動員年輕人，影響的年輕人，直接的可能3、40個，間接的可能7、8千人，只要這樣慢慢累積，慢慢經營久了，有一天可能會贏得這場戰爭。

真正該悲觀的是，如果我們持續做同樣的事，那真的會很慘；值得樂觀的是，要做不一樣的事情，我們改變結構性的機會，比起過去還要來的有機會成功。

錯過了陳東升老師的上一篇專訪「永遠在運動的路上」？請到這裡，看看他的來時路。

作者簡介：

陳祐昇，現任職於人力資源產業，但有感上一代的人才是找工作，而下一代的人才則是發明工作，因此投入Career for Change倡議，期許替自己與台灣人才找出一條不同的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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